第50章 前尘往事·故人(三十)_小庶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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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前尘往事·故人(三十)

  y近两年未见,两人的个头已拉开了许多,加之她正低低垂着脑袋,他并不能看清她的神色,但她浑身细颤不止,侧脸间脸色也越发惨白,显然是惶措不已。孟廷希不由心里一痛,臂弯上的青筋猛地绷起,哪知她却犹如惊弓之鸟,一见他手中蓄力,她立马头一缩,抬手挡在脑袋前,完完全全就是肌肉记忆,整套动作急而瞬,不过她意识到他并不会动手打她,收回手后,她就极其突兀地扯出了个笑,带着僵硬又虚假的笑回答道:“爷想要婢子叫什么,婢子……”“阿隐。”

  瞧她这般,孟廷希心里痛得几近烂掉,他垂眼盯着她,颤着手捧起她的脸,半强迫半引导的带她对上他的眼:“你看看我,你再好好看看我好吗?…你怎么会不认识我,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呢?”

  是啊,怎么会不记得他呢,两人之间从前分明是这样的情谊,便是他做过些什么直接或间接伤害了她的事,可两人的这些年是真,青梅竹马是真,相处之间有苦有甜也是真,不过数月不见,她怎么能就不记得他了呢?但事实就是如此,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,也不单是他,兄长,孟家,苏州的种种,甚至连她自己,她都忘得一干二净。不管他如何说,如何引导,她的眼里始终懵懂一片,他再逼得狠些,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倏尔泛起红热来,他正妄想是不是有了奇效,却只见她鼻尖一红,竟是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。怀里的人浑身颤抖不已,惊怕无助几乎染尽了她眉眼寸寸,但即便是这样,她也只会一味的问,是她哪里做得不好,哪里惹得爷不悦,她可以改,她一定改,在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中,她几乎是用着乞求的目光看着他:“爷,那种日子我真的过怕了,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,我会给爷洗衣做饭,我可以给爷当牛做马,求爷……不要把我送回去,好不好……”那天,孟廷希一夜未眠,苍茫夜色里,看着她熟睡却尤是后怕不已的惊惧姿态,他心里尽是道不清的滋味,理不明,挥不去,就那般堵在他心间,顺着他的经脉血液通入骨髓,蔓延全身。只是,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,如今这份痛楚,与他而言竟然仅仅只是一个开端。“凭什么抓我!若不是老子从火场救了她,她能活到如今!”

  牢房里,壮汉怒火万丈,死死握住牢笼栅栏的指骨之间白青分明,青筋脉络蔓布了他整条手臂,其力道之深,好似要将栅栏生生折断:“既是我救了她,这条命便该是我的,既是我的,我想作何便作何,与你何干,与尔等何干!”

  相比他的怒不可遏,他的同伙,那个满脸横肉的妇人显然更清楚如今局势,见有人来,她连忙敛衣跪下求饶不止,但见身前的人一语不发,她便意识到他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听求饶的。目光不着痕迹的从他面上一扫而过,看他着实不漏辞色,她便垂下脑袋,适时地收了哭哭啼啼。事实与她所料的也并无二差,在她做戏不止的时候,孟廷希并不动容,直她将哭求姿态收起,他才屏退了左右:“她究竟从何而来,又是如何落入你们手里。”

  许是在军营里待得久了,看多了生死酷刑,此时的牢房分明四处腥血,伴随着阴风滚来,周处皆是森厉阵阵,但他始终泰然自若,站在那,整个人便如崖边雪松,岿然不动。然而这般神色并没能持续多久,在那妇人小心翼翼说出孟家变故的那一刻,他所有的泰然,就瞬间被抨击得粉碎。这妇人原不是苏州的,知道的事情不算多,但也不需要说何多的,光是兄长新婚夜猝死,孟家一夜倾覆,就足以叫他心智大乱,但不论如何心智大乱,他也不至于糊涂到只听信一个人贩子的话,从牢房里后,他就设法印证了那妇人的话的真伪。结果可想而知,妇人的话不但不掺半分虚言,事实甚至比她所说的还要残酷万倍。兄长暴毙而亡,孟家倒台,母亲骤然离世,还有阿隐,险些葬身火海,转头之间却又落入另一个人间炼狱的阿隐,种种变故,叫他疼痛入骨,而更叫他难以承受的是,这些变故的起因竟都在于他。犹如滚滚天雷响彻耳骨,孟廷希整个人踉跄了瞬,他是真的不敢相信,一切的一切,竟是因他的一时退缩和不告而别。从前记忆骤然闯入,孟廷希的心里又不住的开始犯起疼来,他摁住心口,尽可能地调整着不顺至极的呼吸,逼迫自己不去想从前的事,可此时脑子里的记忆便如堤坝泄洪,他越是压制,流淌出来的画面就越发失控,尤为兄长那纸放妻书,一字一句,纠葛至他骨髓,将他原就薄弱到了极点的意志肢解得支离破碎。到了这一刻,就连他都说服不了他自己,昔年之举竟是要成全兄长的。——他以为最为沉默的退让,便是兄长和阿隐的全新的一个开始。为了还他们一个宁静,他不但走得悄无声息又彻底,来到北疆的这些日子,他甚至从未去打听过有关家里的任何一件事,而是不断不断的去劳作去麻痹自己,因为他知道,只有每时每刻毫不停歇,他才能余不出半点功夫去想旁的事,这一年里,他甚至不敢听到有关苏州的半点消息,不愿同任何一个人提及孟家往事。然而,如此种种,如今再看,竟是错之又错!那天孟廷希回到营帐时,她尤是胆怯不已,分明前一刻还在深睡,一听他进来的动静,她当即弹坐起身,然后忙忙下榻向他拜下问安:“爷……”孟廷希将她一把扶起,看她那般自轻自贱的惨切模样,他心里再是一阵波澜:“在我身前,你何需如此。”

  怀里的人尤是眼里清澈似水,懵懂,怯懦,空白,遍布了她的角角落落,面对她,他素来是毫无招架之力的,如今再看她这般,他心里如何承受。在那一刻,心痛的同时,他又莫名生出几分别样的心思来,——他想把她留在身边。饶是自知无耻,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去想,兄长已经没了,说他是代替兄长照顾她也好,或说他根本就是无耻,想将她据为己有也罢,这次将她送来他的身边就是上苍垂帘,就是给了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。盯着她看了好一阵,想要解释的话终是收进喉底,“跟我回了北疆,此后,便是我的人了。”

  有着这样不堪的来历,林隐自知身份卑微,可她从未想过,像她这样的人,有朝一日竟也会有人这般接纳她,不但收了她,还将她放在心间,珍而重之。回到北疆后,孟廷希为她置办了套宅子,虽是住的偏了些,但院子里的陈设一应俱全,加之前厅后院衔接的花苑还算宽敞,收拾起来,也终究是有了个家的样子。孟廷希待她是极好的,知道她闷在家里无聊,特地去寻了好些奇花异草来,得空的时候,还会手把手的教她读书认字。“长乐未央,长毋相忘”,这便是她跟他学到的第一句词。虽说这时的她并不识得几个字,但这词简洁易懂,她听得欢喜,一下就记住了。“长乐未央,长毋相忘。”

  黄昏夕阳下,她垂着脑袋一笔一划的缓缓写完,然后很乖巧的抬起头冲他一笑,按平日,她这样乖顺,他定是要夸她两句的,但这次的她并没有如期得到他的夸赞,而是一抬头就撞上了他眼里深邃不明的意味。在她的印象里,她的爷话少,也很少笑,但他如今这神情,她明显能分辨出和平日所见的面无表情并不一样,她能感觉得到她的爷应该是不高兴了,虽然不知道起因是何,但看他这样,她也笑不出来了。“爷,我今天学累了,想躲个懒儿。”

  瞧着他隐忍不发的神色,林隐懂事的给了他一个台阶。而孟廷希听到这话果真是轻松不少,“先去歇会吧,我得空了再来教你。”

  望着他步步远去的背影,林隐心里不免失落,倒也不是为着他的不高兴而失落,而是觉着,跟了他这些日,她始终还是看不透他的。这么久以来,她只知道他待她好,但这份“好”究竟因何而来,因谁而起,今日他又是因为什么不悦,她一概不知,也不敢问。她不问,自然就不会知道,今天,是孟靖元的生辰。后来的日子,也许是在他身边待得久了,胆子被养得越发肥了,在适当的时机,她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有关自己的事,以及两人从前可曾相识,可不论她如何问,他总能找出借口搪塞过去,实在躲不掉了,他便索性摇摇头,闭口不谈。他越是回避,她便越是好奇,于是,这份好奇心驱使着她继续问,从他的出身来路问到北疆军营,从清河一遇问到如今,甚至连他初次看向她的眼神,与她说过的那些话的由来,都被她翻出来刨根问底。就这样,在她的攻势下,他终究开了口:“阿隐生得像我从前见过的一个人。”

  “何人?”

  “一个故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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