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前尘往事·刁奴（九）
林隐素来是不喜欢两面三刀的，又想着她原就不是孟家的正经主子，能来这里白吃白住已是万幸。至于旁的人，说话做事是讨厌了些，但又不曾真的伤到她的性命，比起从前食不果腹的日子，如今，还是要好得太多。当初那样都熬过来了，如今有吃有住，她若再有抱怨，那才算是不知好歹。何况，她来时，嬷嬷就与她说了，要等她及笄之年才能配给孟家大爷，漫漫十年，告状的话若说得多了，难免会引起主人家的厌烦。所以，在孟廷希来了，问她屋里冷飕飕的怎么也不叫人添碳火的时候，她也没说实话，只说怕一时睡过去了，便不添碳火了。孟廷希没多想，加之嬷嬷丫鬟素来会做面子功夫，每每只要他在，众人对林隐绝对是毕恭毕敬的，所以面对他问出的话，林隐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。只是也不知道孟廷希究竟在忙些什么，算算日子，竟是有半月不曾来了。“姑娘就别盼了，二爷不会来了，此后，都不会来了。”
晚荷碧荷一进房门，瞧见她正好回头往院门看了眼，便又不住的嘲讽起来，“姑娘怕是还不知道吧，榆阳郡守家的千金，太太娘家远方表亲，姜家姑娘来了，如今二爷正忙着和姜家姑娘打得火热，哪里还顾得上您呐。”
闻言，林隐不禁一愣：“什么意思。”
两丫鬟显然是被她这一脸懵的样子给逗乐了，对视一笑，又阴阳怪气地接着说：“怎么，姑娘竟果真这般妄想，瞧着二爷两日兴致，便果真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不成？可惜啊，姑娘可是配了大爷的，…哦，不，大爷对姑娘素来寡淡，这事儿将来能不能成，还未可知呢。也不知姑娘可曾想过，若婢子一语成谶，大爷不肯认下这门亲事，将来姑娘可该如何自处呢？是靠着这张脸蛋，出门求人赏口饭吃，还是继续装痴卖傻，在孟家混吃混喝呢？”
林隐听得糊涂，但也知道这俩丫鬟是在嘲讽她，尤其后头半句，字字句句，无一不在提醒她便是靠着这张脸才能被孟家太太看中这事。不过这些日以来这也不是头次听到这样的话，难听的话听多了，到了如今，她倒好像免疫了般，不论她们说何，她不吭气儿便是。俩丫鬟却当她是怕了不敢还嘴，往她坐得板正的腰板看了眼，笑得更厉害了：“归根到底啊，外来的就是外来的，这规矩学得再好，打扮得再光亮，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，只是，姑娘无福，竟没能亲眼一睹姜家姑娘的风采，那出落的，才是正统的世家千金。”
丫鬟笑得花枝乱颤，越发有恃无恐起来：“可是姑娘这末流小伎没法比的。”
她们走后，林隐也没明白她们究竟在笑什么。是在笑孟廷希不来，她便少了个玩伴吗，还是笑她规矩学得不好，不如那个姜家姑娘体面。林隐觉得挺奇怪，想了半天，也没想明白她们嘲笑的点在哪。白驹过隙，时间一划，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起，又是过年了。按规矩，新年一早，她是要去给太太请安的，为了这一天，褚芳阁的嬷嬷丫鬟也是早早做好了准备，还在头一天，院里的人就完全换了副面孔，不但给她送来了崭新的冬衣和极好的银霜炭，与她说话间，也客气了不少。到了这天一早，给她梳头换衣的时候，管事嬷嬷更是一脸谄媚，话里行间无一不在试探她会不会同太太说些告状的话。对于这样喜欢惹事却又怕事的人，林隐只觉好笑，虽从未想过要去告状，但记起这一年来众人与她的横眉冷眼，她心里也起了几分耍弄心思。“嬷嬷这话我倒是不懂了。”
林隐打断管事嬷嬷的话，眼儿明亮的盯着众人，“这一年来，尔等对我颇为照顾，这等功劳，不叫太太知道，讨些赏钱，反要瞒着，又是何道理？”
于是，在一片战战兢兢中，林隐来到上房，大大方方地向太太见了礼。今儿过年，素来不爱出门的孟靖元来了，反是没见着孟廷希，听说是功课做得不好，被先生留下抄书去了，真可怜，大过年的还要抄书，可惜了这雪景，要是他在，指定要拉着她去打雪仗。不过这样也好，前几天她扛不住冻正犯了咳疾，若再叫她出去玩雪，这咳疾怕是好不了了。林隐这样想着，一时肺热泛起，忍不住又咳了两声。声音不大，但上房的规矩极严，主子在，整个室内便无半点响动，她这一咳，倒是十分突兀。翟秋白倒也没怪罪，反问她如何病了。褚芳阁众人一听皆是脸色一白，没等林隐开口，管事嬷嬷便抢着回：“也就这几日的事，姑娘如今正吃着药呢。”
翟秋白不置可否，转眼看向林隐。褚芳阁众人便更慌了，虽说太太常日里并没有多关切她，也甚少踏足褚芳阁，但这姑娘毕竟是太太亲手挑选，若知道了被这些人怠慢，想来，这些人也是没活路可言的。不过转念一想，怠慢一事，褚芳阁上下人人有份，倘若果真东窗事发，她们只需拧成一团，反说林隐胡诌便罢。然而，那几人刚对视两眼，对策还没传递明白，林隐便已堪堪回礼：“谢太太关切，阿隐晨间吃了药，已好了许多了。”
听这话，翟秋白方算满意。这个时候，外头正大雪纷飞，林隐规规矩矩的站在孟靖元的身边，两人正背着光，以皑皑白雪为衬，香炉青烟做幕，从翟秋白那角度看过去，只觉好似一对璧人，一时间，她心里也不由欢喜了三分，玉指轻轻一抬：“前儿得了两柄如意，如今瞧着，正是用处。”
眼见送来的如意呈龙凤纹，孟靖元显然神色不悦，但大过年的，终究也没推脱。“谢太太。”
一旁的林隐同样谨慎接过，指骨冻疮盈盈在外，显在人前，一览无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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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荷碧荷一进房门，瞧见她正好回头往院门看了眼，便又不住的嘲讽起来，“姑娘怕是还不知道吧，榆阳郡守家的千金，太太娘家远方表亲，姜家姑娘来了，如今二爷正忙着和姜家姑娘打得火热，哪里还顾得上您呐。”
闻言，林隐不禁一愣：“什么意思。”
两丫鬟显然是被她这一脸懵的样子给逗乐了，对视一笑，又阴阳怪气地接着说：“怎么，姑娘竟果真这般妄想，瞧着二爷两日兴致，便果真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不成？可惜啊，姑娘可是配了大爷的，…哦，不，大爷对姑娘素来寡淡，这事儿将来能不能成，还未可知呢。也不知姑娘可曾想过，若婢子一语成谶，大爷不肯认下这门亲事，将来姑娘可该如何自处呢？是靠着这张脸蛋，出门求人赏口饭吃，还是继续装痴卖傻，在孟家混吃混喝呢？”
林隐听得糊涂，但也知道这俩丫鬟是在嘲讽她，尤其后头半句，字字句句，无一不在提醒她便是靠着这张脸才能被孟家太太看中这事。不过这些日以来这也不是头次听到这样的话，难听的话听多了，到了如今，她倒好像免疫了般，不论她们说何，她不吭气儿便是。俩丫鬟却当她是怕了不敢还嘴，往她坐得板正的腰板看了眼，笑得更厉害了：“归根到底啊，外来的就是外来的，这规矩学得再好，打扮得再光亮，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，只是，姑娘无福，竟没能亲眼一睹姜家姑娘的风采，那出落的，才是正统的世家千金。”
丫鬟笑得花枝乱颤，越发有恃无恐起来：“可是姑娘这末流小伎没法比的。”
她们走后，林隐也没明白她们究竟在笑什么。是在笑孟廷希不来，她便少了个玩伴吗，还是笑她规矩学得不好，不如那个姜家姑娘体面。林隐觉得挺奇怪，想了半天，也没想明白她们嘲笑的点在哪。白驹过隙，时间一划，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起，又是过年了。按规矩，新年一早，她是要去给太太请安的，为了这一天，褚芳阁的嬷嬷丫鬟也是早早做好了准备，还在头一天，院里的人就完全换了副面孔，不但给她送来了崭新的冬衣和极好的银霜炭，与她说话间，也客气了不少。到了这天一早，给她梳头换衣的时候，管事嬷嬷更是一脸谄媚，话里行间无一不在试探她会不会同太太说些告状的话。对于这样喜欢惹事却又怕事的人，林隐只觉好笑，虽从未想过要去告状，但记起这一年来众人与她的横眉冷眼，她心里也起了几分耍弄心思。“嬷嬷这话我倒是不懂了。”
林隐打断管事嬷嬷的话，眼儿明亮的盯着众人，“这一年来，尔等对我颇为照顾，这等功劳，不叫太太知道，讨些赏钱，反要瞒着，又是何道理？”
于是，在一片战战兢兢中，林隐来到上房，大大方方地向太太见了礼。今儿过年，素来不爱出门的孟靖元来了，反是没见着孟廷希，听说是功课做得不好，被先生留下抄书去了，真可怜，大过年的还要抄书，可惜了这雪景，要是他在，指定要拉着她去打雪仗。不过这样也好，前几天她扛不住冻正犯了咳疾，若再叫她出去玩雪，这咳疾怕是好不了了。林隐这样想着，一时肺热泛起，忍不住又咳了两声。声音不大，但上房的规矩极严，主子在，整个室内便无半点响动，她这一咳，倒是十分突兀。翟秋白倒也没怪罪，反问她如何病了。褚芳阁众人一听皆是脸色一白，没等林隐开口，管事嬷嬷便抢着回：“也就这几日的事，姑娘如今正吃着药呢。”
翟秋白不置可否，转眼看向林隐。褚芳阁众人便更慌了，虽说太太常日里并没有多关切她，也甚少踏足褚芳阁，但这姑娘毕竟是太太亲手挑选，若知道了被这些人怠慢，想来，这些人也是没活路可言的。不过转念一想，怠慢一事，褚芳阁上下人人有份，倘若果真东窗事发，她们只需拧成一团，反说林隐胡诌便罢。然而，那几人刚对视两眼，对策还没传递明白，林隐便已堪堪回礼：“谢太太关切，阿隐晨间吃了药，已好了许多了。”
听这话，翟秋白方算满意。这个时候，外头正大雪纷飞，林隐规规矩矩的站在孟靖元的身边，两人正背着光，以皑皑白雪为衬，香炉青烟做幕，从翟秋白那角度看过去，只觉好似一对璧人，一时间，她心里也不由欢喜了三分，玉指轻轻一抬：“前儿得了两柄如意，如今瞧着，正是用处。”
眼见送来的如意呈龙凤纹，孟靖元显然神色不悦，但大过年的，终究也没推脱。“谢太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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