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沉塘_小庶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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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沉塘

  孟氏宗祠“阿隐呢?”

  对于他问出的话,翟青寒好似充耳不闻,进了祠堂,将孟靖元的牌位摆放回去后,转身去点了柱香,然后递给他。孟廷希没接,只继续问:“阿隐呢?”

  看他这样,翟青寒也不强求。拂手敛了下衣裙,然后堪堪走到神龛前站定,“我问你阿隐呢!”

  翟青寒尤是不回,举起香火,兀自虔诚万千的三次深拜后,规矩又板正的将香火插上,眼看烟雾稳稳升腾而起,她方开口:“她,自有她该去的去处。”

  语气稍顿,她斜下眼梢往他扫了眼:“还有,你与她身份有别,以后,还是别这样叫了,叫人听了,惹人闲话。”

  “她是我的妻,谁敢闲话。”

  孟廷希语气不重,却是掷地有声,显然是决意深深。翟青寒神色一滞,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他:“她何时便是你的妻了,堂堂孟家长…”“你不必拿这莫须有的名分来压我。”

  看她边说边转眼看向孟靖元的牌位,孟廷希直接打断她:“自七年前,她从这吃人的地方捡回一命,便与兄长再无瓜葛,与孟家再无瓜葛。既如此,一个与孟家再无瓜葛的人,如何不能成为我的妻。这些年,她与我朝夕共处,心心相惜,于我,便是独一无二的妻。”

  “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!”

  强忍着的耐心顿时消失殆尽,翟青寒忽而眼底一戾,连带着语气也重了三分:“口口声声说与孟家再无瓜葛,那么我倒想问问,她在孟家的那些年算什么,和你兄长算什么?既不想再与孟家有何瓜葛,如今却又来蛊惑纠缠于你,你告诉我,这又算什么?”

  蛊惑。纠缠。一听这话,孟廷希心里就忍不住动起怒来。是了,在他们眼里,在他孟家人的眼里,从来都是阿隐在蛊惑他纠缠他。在这些人眼里,阿隐从来都是那样低劣,那样不堪!好似完全瞧不见他隐隐暗涌的怒意,翟青寒道:“究竟是我小瞧了她,以一己之力把孟家搅的天翻地覆,百年基业一夕之间险些倾覆犹嫌不够,如今还敢前来祸害!”

  心里暗涌几欲翻滚,孟廷希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次,却远远不及按下三分,“我说了,她是我的妻…”“她究竟是谁的妻!”

  “姨母——”“如今,我是你母亲!”

  不重却远远强势万倍的声音再次将他的话强行打断。黑压压的牌位之下,是袅袅升腾的香火之气,迎着烛火,浮沉不定。狠厉眸子缓缓抬起,翟青寒直直盯着他,盯着那与自己有着三分神似,却远远不及的眉眼,似能盯得溢出血来:“如今你大有出息,背弃家族,抱着美人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,却也从未想过,你的亡兄,他究竟是答应不答应!”

  孟廷希一怔,舌底的话倏尔卡在喉间,再难说出口。顺着她的话,他再次看向孟靖元的牌位,一时间,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心底的那份歉疚作祟,方才瞧着还那般平静的牌位,如今再看,却只觉空洞洞的一片,好似一个掩在朦胧云雾之下,遥遥不见底的旋涡深渊,叫人瞧着,便心底生寒。“兄长生前何其良善,于我,于阿隐,他自来疼惜,即便他泉下有知,也断然不会多出半句怪罪。”

  说着这话,孟廷希虽是语气如旧,底气却显然少了大半,暗暗捏了捏掌心,他强迫着自己撇开眼不再看它,一边强撑道:“反是你们,姨母问出这话,倒不如先问问自己,究竟是兄长不答应,还是你所谓的孟家不答应?”

  她道:“你这是在欺辱亡兄,罔顾礼法!”

  孟廷希强撑着,面不改色道:“能用如此手段逼我回来,姨母又何必说得这般正道。”

  他深深吐出口气,然后堪堪抬起头,看向乌泱泱的一片:“既然回到这里,我又岂会不知下文如何,那么今儿,我就把话放在这,她林隐,是我七年发妻,你,乃至整个孟家,认,或不认,于我,并无差别。你骂我不敬兄长,罔顾人伦也好,怪我给家族蒙羞,要上家法罚跪宗祠也罢,再了不得,滚钢钉,俱五刑,便是剔除族谱,此后再不做你孟家儿孙,一切错处,一切后果,我来承担。”

  翟青寒死死盯着他,从他底气四散到他极不自然逃避开的眼神,从他眼尾眉梢的几分惊怕到他掐着指骨细细发颤的细小动作,包括他现在强撑着的这份底气,和看似强硬的说辞,一分一毫都尽收眼底,算着时机成熟了,她不再与他争辩,反是忽而一笑:“仲文言重了,孟家的儿孙,何错之有。”

  她缓缓过转身,透着轩窗,眸子看向遥不可及的远方,字字意味深长,“便如,你自小做错什么事情,不是一直都会有人替你担着吗。”

  闻言,一股子不安念头倏的冲上他心口,定定站那看她半晌,眼底深处的不可置信也不由转成惊恐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  翟青寒抬头,冷白月光倾泄,透过云烟,落进她的眉眼:“林氏女不安于室,妄自攀附孟家主君,罪无可赦,按家法。”

  冷戾之气几欲染满她全身,她定定看着外头,薄唇轻启:“沉塘——”孟廷希心口一滞,半步踉跄,白青指骨仓皇的去捉案边烛台,一阵突如其来的钻心之痛,意识瞬间回笼。——孟廷希赶到的时候,林隐已被缚住手脚高高吊起,而她身下的,赫然是遥遥不见尽头的湖面。“夫君,我害怕,你救我,救我…”上面的人声儿颤颤,一时间,孟廷希只觉呼吸都好似重了几分。眼看翟青寒步步走来,他立马趔趄着冲过去,然而还没能近到她三步之内,便被护卫双双拦住。面对这群犹似悍匪的行径,孟廷希几欲崩溃:“你要做什么,你究竟要做什么!”

  这个时候,翟青寒却是不说话了。犹如狎戏观赏,她就站在那,静静的看着他失态,看着他绝望。“她什么都不知道,这些年,一直以来,从来都是我在骗她!是我哄她骗她将她锢在身边,是我非要娶她,是我逼迫她纠缠她!无耻的是我,罔顾礼法的是我,欺辱兄长背信弃义的通通都是我!她什么都不知道,该死的是我,是我!!”

  “二爷受妖女蛊惑,如今更是糊涂了。”

  看他说出的话越发聒耳,翟青寒也不欲再听下去,身形一转,她望向高高吊起的那处,“妖女不除,孟家基业难安!”

  闻言,发狂的人顿时理智了三分,“你们不就是要逼我回来,做你傀儡吗!”

  一把抽出护卫的佩刀,反手架在自己喉间,“拿捏一个女人算什么,有何你就冲我来啊!来啊!”

  那佩刀寒光冷冽,磕上肌肤那一瞬间,他脖子便已沁出殷殷一片,不过此刻的翟青寒并不动容,反是笑问:“你以为你死了,她便能好过了?”

  “还有没有王法!这世道究竟还有没有王法!”

  “在这孟家,在这一片土地。”

  翟青寒直直盯着他,语气分明不重,眼里却似惊浪涛涛:“我,便是王法。”

  说完,她扬手一挥:“放!”

  绳索刷的从滚轮上甩开,一声凄厉惊叫,几欲穿透半边云霄,沁人心魄。“阿隐!”

  孟廷希疯了似的,立马冲过去抢住绳索,可那头挂的如此之高,焉是他一人之力能拉回的,掌心刚抓上绳索,他就被反重力给狠狠拽起,绳索在他掌心飞快的搓过,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感,绳索瞬间被染的通红,与此同时,另外一头就势猛地落下,随着惊怕又无助的尖叫,被高高吊起的林隐急速的直往下掉。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,孟廷希反手将砍刀往地下狠狠插下,伴随着粗粝的摩擦声,刀尖在石沙地下刮出深深划痕,新翻出的泥沙四处溅起,他掌心里的绳索尤在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,搓着猩红黏腻,汹涌湍急。眉眼猛地一戾,孟廷希握住刀柄再次用力捅下,刀口恰到好处的被卡在石块之间,这头受了力,他的手臂就明显的被两头重力狠狠一拉,他强忍着几欲撕裂的痛意,一手死死的摁住刀柄,另一手用尽全力将绳子一圈一圈套上自己的胳膊。“阿隐…”此时的天际已然亮透,日出缓缓升起,火辣辣的灼烧着他眉眼,随着一点点的煎熬,孟廷希的手掌已被绳索扯得乌紫,两手两腿也不住的打颤,却是紧紧拽着,不敢放下分毫。眼看她落下的速度略控制了两分,孟廷希甚至还没能喘出口气,翟青寒的手势却已落定。手起刀落,被拉扯得紧绷的绳索从半空砰的断开,“不要!”

  孟廷希被反重力猛地弹开,与此同时,伴随一声凄厉尖叫,咚一声,水花高高溅起。“阿隐——”在那一刻,孟廷希眼里的世界都好似顿了一瞬,脑子里嗡一声,锥心剖肝的痛意瞬间笼罩他全身,他踉跄着爬起就往那头冲过去,正在这时,护卫也不要命了似的上前来拉他,但到了这个时候,什么也不是干预他向前的阻碍,眼眶刷的一红,孟廷希反掌狠狠击在护卫心口,举起手肘撞击他们最是脆弱的地方,在他们口吐鲜血松开手的一瞬,他挣脱束缚,纵身扎进湖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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